中國工程院院士,深圳大學光電子學研究所原所長牛憨笨于本月4日離世,他的離去,讓深大師生倍感哀慟。昨日,筆者趕赴深大光電工程學院采訪了牛憨笨院士生前的同事及學生,回憶牛院士生前的學術歷程和生活點滴,從中感受他的學問、精神、品格和境界。
“他的辦公室總是亮著燈”
深大光電工程學院辦公樓的314房,是牛憨笨院士生前的辦公室,辦公室里別無他物,只有大量的書籍和專業雜志。
“在牛老師住院之前,這里每天晚上十點前,燈都是亮的。我們只要有什么問題,就可以等到晚上,看到這盞燈亮著,就只管敲門進去。牛老師白天太忙,晚上就可以仔細地對我們進行指導。”牛憨笨的學生、深大光電工程學院的博士后趙志剛告訴記者。
這盞燈給光電學院所有的師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牛憨笨說過,希望自己這盞燈,能夠帶動深大校園里更多的燈都為學術而亮。
在生命的最后一年,牛憨笨院士都是在上海的醫院里度過的。但這并沒有中斷他對科研事業、對學生學業的盡心盡力。今年年初,博士生劉雙龍去上海見導師,看到臥病在床、身上插滿了管子的牛院士,心里很難過。牛院士當時已經不能說話,就拿著紙筆和劉雙龍交流。“后來,導師還批評了我,因為完成課題的難度很大,我問他能不能降低一點難度。老師說,再難也要完成,學術不能偷工減料,不能打一點折扣。”劉雙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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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憨笨院士(左二)在指導青年老師和研究生。(深圳大學資料圖片)
深大光電工程學院院長屈軍樂是牛憨笨院士上世紀90年代帶出來的博士生,他從1999年跟隨牛院士從中國科學院西安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來到深圳,24年間亦師亦友,而他對牛院士的看法始終如一。“敬業、低調,這是牛院士最讓我佩服的地方。”他回憶道,這么多年的工作中,牛院士總是第一個來單位,也是最后一個走。作為院士,從課題研究到帶學生,他都務必親力親為,全程參與,不會假手他人。
例如2012年獲國家重點基礎研究發展計劃(973計劃)立項的《納米分辨完整細胞三維成像的新理論和新方法》課題,從提出申請到最終通過,用了四五年的時間,牛院士為這個項目屢次修改、論證、申請,自嘲是“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最后拿到這個項目,對深大一個地方性大學來說,難能可貴,而七十高齡的牛院士,為這個項目傾盡了大量的精力。”屈軍樂說,這個項目如今已經接近尾聲,而在生命最后關頭的牛院士,仍然會召集項目組到他病房里開會研究。
從零開始創辦光電研究所
1999年,牛憨笨帶領著一支13人組成的團隊從西安光學精密機械研究所來到深圳,那時這座年輕的城市還沒有一個院士。牛憨笨的到來,才打破了這一狀況。
“當時牛老師下了非常大的決心來到深圳,因為他當時已經59歲了,而且我們這支團隊在西安光機所已經按部就班、走上正軌。”一路追隨牛院士的深大光電學院教師楊勤勞說,牛院士當時考慮到團隊還只是一個研究所里的課題組,他希望能夠建一個更高水平的平臺,因此才來到深大。“牛老師帶著我們花了一年半的時間在做各種各樣的準備,那段時間,他的體重就掉了20斤。”楊勤勞表示,當時已經是院士的牛憨笨,完全可以憑借他的學術成就過上非常輕松愜意的生活,但他選擇了一條拓荒牛的道路。
楊勤勞至今認為,他們當時低估了在高校里開創一門學科的難度。“來深圳前后,牛老師實際上是非常焦慮的。就現在我們所在的光電子學研究所,當時來的時候還是一片竹林,我們當時開玩笑說,這里連條光管都找不到。從規劃實驗室、規劃研究方向,所有的事情都要從零開始。”來到深大以后,牛憨笨還積極地開拓新的研究方向,一直奮戰在科研的第一線。
在牛憨笨團隊的努力下,深大光電工程學科已經成為了學校的一門優長學科,在全國院校中也排名前列。目前,光電工程學院已建立了光學工程博士點、光學工程博士后流動站以及三個碩士點,形成了從本科到博士后完整的人才培養鏈,光學工程更被評為廣東省攀峰學科,并建立起了光電子器件與系統教育部/廣東省重點實驗室以及國家“863-804”光電診斷技術重點實驗室。深大人深知,這些成績背后,無不凝結著這位老人的心血。
“牛院士為深大創建了光電工程學科,為學校申請到了博士授予單位,以及光電工程專業的博士點和博士后流動站。”對于牛憨笨做的開創性工作,該學院的劉進元老師總結道。老師們認為,他的離世,無疑是深圳學術界一大損失。
“他是科學家也是教育家”
“牛老師不僅是科學家,也是教育家。”屈軍樂說。從1999年牛憨笨院士進入深大以來,總共培養了近80名碩士博士,每一個他都全力以赴悉心指導。
“牛老師的學生研究方向有不同的領域,牛老師會針對每個人的研究領域,給大家介紹相關的前沿成果和論文。”如今在光電學院從事博士后工作的黃建衡說,他讀博時有次做實驗,結果不太好,但是找不到原因,牛老師為此去實驗室專門查看了幾次,親自尋找原因。
2005年開始,牛院士用自己的工資收入設立了“牛憨笨獎學金”,專門獎勵從事光電子學和光子學研究的深大優秀碩士和博士研究生,獎學金每年暑假前頒發,直接由牛院士賬戶轉給獲獎者,以此鼓勵他們刻苦學習、勇攀高峰。
這也正是牛院士嘗試用自己的能力為社會做出更多貢獻。昨天,光電工程學院的師生們都在傳閱牛憨笨院士的兒子牛鋼為父親所寫的紀念文章,文章里說:“爸爸經常說,三代才能培養出一個貴族。他的意思是,一個人應該成為一個優雅的、富有情趣的、道德高尚的科學家……除了熱愛科學研究這一點之外,他說,他從小是孤兒,受社會饋贈很多,他要自己有能力回報社會。他這么想他也是這么做,他也要求我們這么做。”
光電工程學院的李冀老師是牛院士超快診斷技術方向的“關門弟子”,在牛院士入院后,他代理主持了超快診斷技術方面的相關課題。“我一直以為他很快就會回來,能繼續帶領這個項目……”說著,這位中年學者已經有些哽咽。在李冀的印象中,牛憨笨沒有說過什么豪言壯語、名言警句,他就是一個純粹做學問的學者。
牛老師的學生都知道,他對旅游、美食都不感興趣,只要有一碗拉面就滿足了。而在光電學院,牛院士的學生從來不像一些學生一樣,管導師叫老板。“如果我們這樣叫他,他一定會不高興的。他知道高校里‘老板’的含義,他不希望他是這種導師。”李冀說。而屈軍樂則說:“牛老師為中國光電子學科的發展和人才培養做出了杰出貢獻,希望他求真務實、無私奉獻的精神能夠繼續引領著我們。”